[分享] 第一次當小三就上手.05
05. 不堪一擊的難堪
護理師轉身進加護病房後,我談不上熟練但也毫不陌生地,按了兩下病房門口必備
的酒精消毒液,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仔細地從手腕到指甲縫隙都消毒過幾遍。
時間過得比我預期中的久(並沒有客觀地用手錶或手機裡的時間來計算經過了多少
時間),在酒精消毒液已經揮發完後,仍止不住地磨擦我的雙掌。如果我謊報我的姓
氏,就說我跟陛下一樣姓夏,搞不好能快一點見到她?
但她都已經當著我的面發誓過那麼多次,她早就已經跟她的陛下結束了。
"Few people have the imagination for reality." 科學家歌德 (大多數人
並不是如此稱呼他)曾簡短地以此描述著,常人對自己正經歷的現實難以擁有想像力的
普遍性認知缺陷。在我理解,近代心理學家所謂認知失調(Cognitive dissonance),
似乎可以是歌德前述現象的其中一種解釋:越矛盾的訊息同時出現時,越可能被荒謬地
接受;為了能用如同既往的認知框架(觀點)來面對眼前的現實,人們能夠一昧相信的
愚直程度、能忽視既有證據的盲目程度,如同1+1=2 般被接受地那麼自然。
「我從頭到尾地知道小鹿做的事情讓你有多麼痛苦、多麼掙扎、多麼難熬了,我會
忍心對你做一樣的事情嗎?」甚至於有一次,她淚眼婆娑、眼神卻直瞪著我雙眼地這樣
問過:「在你心裡頭,我是那樣的賤女人嗎?」
人的一生裡,已經有太多困難的問題需要去回應。像小嘴巴這樣,把幾個問題直接
串在一起,簡化成一道是非題來要我回答,其實還挺替人著想的。
為自己著想、猶豫不決、慣於編造脈絡連貫的善意謊言等行為特性,偏偏對我來
說,就只是人性中利己的那一面,無論這些行為特性交織而成的行為有多複雜、多難以
被他人理解,我都很難用賤這個字來形容,所以我的回應很簡單:「當然不是。」
在我不自覺地翻閱起記憶裡那些她情緒激動地斥責我對她的不信任的對話紀錄時,
我已經走到了她的床頭邊,護理師則已經很識相地離開病房。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她先開口問我:「現在幾點了?」
她身穿淺綠色手術服,露出被子外的右側手臂和左臉上都有剛包紮上去不久的繃
帶,右腳則打上石膏吊在半空中,幾乎是衣不蔽體在躺在我面前,這樣的衣著,跟醫
護人員說只是一般朋友,也不會放我進來探視吧。我一邊打量著她的傷勢,一邊在認知
裡自然聯想起karma、現世報那類的字眼,一邊用雙手輕輕握著她的手掌生怕弄疼了
她,一邊又思考著未曾表達出來的反射性想法是否有被批評其恰當性的必要。
總而言之,我當下的言語功能彷彿當機了;又或者是說,我的認知功能正基於某種
逃避性目的而全速運作著自我防衛機轉,以至於暫時失去了口語表達的能力,於是極為
不自然地沉默著。
在沉默延續的期間,雖然我沒能聽到類似時鐘秒針的滴答聲,但加護病房裡,其它
床位的患者為了忍受疼痛而不時發出的呻吟,卻是聽得真切。人類這種生物,只要還有
餘力能夠表達出經歷的痛苦,主觀上感受到的痛苦就會減輕一些。而當下的我,卻連吭
都沒吭一聲。我的內心,在沒有餘力去減輕心裡痛苦,跟刻意累積痛楚來做為某種能量
等待釋放的兩種狀態之間交互切換著。
同時,沉默的片刻也與旁人忍痛呻吟的片刻交錯著,以一個特定的頻率持續著。
「妳不用演了,我都知道了。」打破沉默的我,撒了個謊加一句重話做為引子,
期待接下來的對話,能夠將加護病房內的氣氛一口氣改變:「令堂跟我說妳在這的。
她也說了,妳的手機在妳男朋友那裡。」
你別再來了。我不想再看到你。我們就結束吧。這些我想要聽她親口宣判的話,
我希望她隨便挑一句就好,或其它差不多意思的哪句都好,然後把它說出口。
但,她就像是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不假思索地立刻就回問我:「嗯?我的手機在
你那嗎?」神情卻看似還神智不清地,迷糊地半睜開她的眼望向我……
「人都那樣了,難不成我還要當場給她難堪嗎?」耳邊清楚響起我自己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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