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錄]給心呼吸的空間
2002.06.23 中國時報
【給心呼吸的空間】大男人也想離家出走
車子奔馳在暢順的高速公路上，我輕鬆地撥轉著方向盤，望著車窗前好天氣裡
的藍天白雲，和群山中翠綠的樹林，感覺到一股許久不曾有過的舒暢和自在。
八年多的婚姻生活，加上競爭日烈工作的摧殘，早把我壓榨成了具行屍走肉，
而此刻，我把自己暫時從這籠裡解放出來，才感覺到自己有手有腳，可以自由行動
，活得像個人。
我想起了前幾天晚上，向妻提出想要請假出去走走時她的反應。
她先是興奮地說：「好哇！好哇！那我明天也要先請，我們要去幾天？」
等我向她說出我想一個人去時，她臉一沉，不悅地說：
「幹嘛？嫌我們累贅，不讓我們跟是嗎？」
「沒有啦！我只是想一個人靜一靜，紓解紓解工作壓力。」
「就你一個人有工作壓力，別人都沒有？」
她說完怏怏地走開，這幾天盡擺臉色給我看，任我怎麼解釋，她都不聽。今早
我臨出門，老大祥祥送我到門口，問我要去哪裡，她從浴室走回房裡，忿忿地道：
「爸爸要跟別的阿姨去好玩的地方啦！」
祥祥狐疑地看著我，我只好苦笑道：「別聽媽媽亂說，我星期六就回來，你放
假我再帶你和弟弟出去玩。」
想到這裡，我不禁為自己感到一陣悲哀。結婚以後，我白天要工作，晚上回家
要分擔大部分家事，還要陪兩個孩子，為了增加收入，有時還得帶些兼差工作回家
做，如今疲憊之餘，只是給自己三天的時間出去散散心，都要受到如此的刁難。
但這一次，我不願再妥協了，十年勤奮工作，八年盡心為家庭付出，我真的累
了。我需要像學生時代一樣，無拘無束、自由自在，出去走走讓自己放鬆。
我想起結婚以前，有一次在妻娘家的家庭聚會裡，丈母娘有意無意當我的面，
向另一位長輩說道：「我們老三從小讓人算命，都說是吃穿不愁，不再為生活操勞
的富貴命……。」
當時聽了，以為是對我這憨厚的準女婿的恭維，現在想起來，卻覺得不知道是
那位神算算的命，實在很準。我們成家後，從賺錢養家，親友間送往迎來，到打掃
、煮飯、帶小孩，全都由我一手包辦，妻只管我的薪水和洗衣服，心情好時逗逗孩
子，每天只要有我這全能老公在，她大部分時間就是坐在沙發上，看報看雜誌看電
視，或是拿著話筒一聊兩個小時，偶爾還數落一下我的不是。
包括我自己的母親在內，總是不停地在抱怨她們那個時代的女人命苦。所以從
小我就以為，長大成家後要努力分擔家務，不可以再像父親他們那樣自私。誰知道
就在我們這樣想的時候，女孩們也在想著要如何少做點家事，不再步上她們母親的
後塵。
我們這一代的男人，在還來不及思考自己在兩性關係的定位前，就被舖天蓋地
席捲而來的女性主義思潮淹沒。我們揹負著父執輩現行的原罪，被為替上個世代女
性報復的撻伐聲，逼得一退再退。有人掙扎反抗，摧毀了許多愛情與婚姻。有人默
默承受，步上母親的後塵，來為前一代的男性贖罪。
前幾天晚上，陪岳母大人在客廳看了一部幾年前的電影《油麻菜籽》。她老人
家看得涕泗縱橫，心有戚戚焉，又再一次重述她為家奉獻、喪失自我的勞苦一生。
但她卻似乎沒察覺，這個成就她三女兒一生好命的女婿，也早已經熱淚盈眶了。
快到台中了，我要先去日月潭看看。找個面潭的住房，泡杯咖啡，坐看那湖光
山色，傍晚，到潭邊散散步，入夜後，在潭邊餐廳吃頓野味山產，再租條船划進夜
色中，在潭中央遠遠的地方，看潭邊萬家燈火，和頭頂上滿天的星斗。這些都是每
次來我想做、卻總是做不到的事情。
然後明天，我要去台南，依著我帶來的書冊上寫的歷史故事，去探訪那些荷據
、明鄭以來的古蹟，一抒思古之幽情，順便遍嘗一番有名的正牌台南小吃。
第二天一早，我要早起，到海邊游游泳，觀賞旭日東昇。回飯店輕鬆優閒地用
完早餐後，我要在太陽還沒大發威前，去玩玩水上活動。然後再去久違的國家公園
和燈塔走一走。
最後三天的假期結束，我得開始北上踏上歸途。
雖然家是一座牢籠，我還是必須在自由遨遊後，自動投囚。我想起了小時候養
的鴿子也是如此。牽動鴿子的，是我放在石膏碗裡的五穀雜糧。牽動我的，是什麼
呢？
擁有可愛的兒子，其實就很夠了。其他還有什麼呢？一個符合社會標準家的組
合？一個得以藉此衍生出許多社交關係，供自己在人群裡定位的基礎？一份可以讓
自己、妻子和孩子安心生活的依靠？或者，根本只是一種習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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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說 人多口雜的地方不寂寞，
形單影隻的往來不快樂？
---張小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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