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錄]創傷書寫

看板Feminism (女性主義)作者 (舞蝶不空飛)時間22年前 (2002/06/24 16:47), 編輯推噓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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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傷書寫 受創者解脫 ◎專題報導/丁文玲(本報記者)  (2002.06.23) 愈來愈多勇敢的台灣女性,寫出自己遭受的性暴力傷害,創傷書寫,正藉著出版 的市場機制,發出尋求療癒的聲音。 繼數年前媒體人徐璐出版《暗夜倖存者》(平安文化出版),勇敢寫出身受性傷 害的心理過程之後,今年五月作家陳玉慧也在《巴伐利亞的藍光》(二魚文化出版) 一書中,寫下她遭受性侵害的慘痛經歷;近日,藝人李明依描述父兄對她施以性暴力 亂倫的《華西街的一蕊花》(大田出版),更是自出書以來就高踞各大暢銷書排行榜 ,顯示創傷書寫的相關出版品,隨著越來越多國內作者挺身出書,寫下自己的創傷經 驗,已漸漸脫離了過去以翻譯作品為主的局面。 此外,近日教育部兩性平等委員會委託中華心理衛生協會主辦「走出性別創傷」 徵文比賽,在短短一個月的徵文期間,包括高中職、大專院校學生投稿了將近兩百篇 的文章,主辦單位因此決定,來稿中的佳作將於七月集結出版。這些匿名參加徵文的 短文,呈現了各種型態的性別創傷,包括娘娘腔、男人婆等特殊性別氣質遭受歧視迫 害的辛酸經驗,也有亂倫、強暴、婚姻暴力、性騷擾、遭受職場上司性威脅的受害者 心路歷程。 性暴力受害者是否可以透過書寫自我療癒?出版這些私密而痛苦的經驗,對芸芸 大眾是否必要?中華心理衛生協會理事長張玨肯定地認為,出版受害者的心情故事確 有其重要性,因為,這類書籍讓外界有機會聽到深藏在校園及社會各個角落的受害者 聲音。 在前述徵文中得獎、曾經深受性騷擾之苦的小花(化名),目前就讀於台大。小 花從被母親質疑是否說謊,到主動去修習台大的性別學程,並勇於寫出自己的遭遇, 希望讓別人正視她的痛苦,其中的心路歷程,有著很大的轉變與突破。她說,書寫這 些不愉快的經驗並且得獎出版,讓她證明了自己的困擾確實存在,也讓她不再理會外 界以「被害妄想症」將她污名化。書寫讓她打開心防之後,她驚喜地發現台大校園裡 竟會舉辦「性別平等週」的活動,活動中甚至有「如何避免自己變成一隻狼」這樣針 對男性設計的議題,使得她重新認識到,遭到性騷擾不只是女性的倒楣事,這個世界 上也不僅她一個人遭到性騷擾。 小花的例子印證了書寫之於受害者的意義,但曾經針對遭受性暴力侵害的女性做 深入訪談研究的世新大學社會心理系主任羅燦瑛說,許多受訪者都曾經激動地告訴她 ,羅燦瑛的訪談是第一次有人願意正式和她們談論受害之事。因為,過去受害者選擇 保持沉默,不僅受暴經驗的描述缺乏社會支持,也會遭受異樣的眼光,台北市立療養 院心理科主任魯中興也說,受到性侵害後,從暗夜的哭泣,到邁向心理治療,在心理 治療師面前公開自己的經驗,是非常困難也很重要的第一步。 由教育部這樣的官方單位主辦正式徵文,賦予了創傷書寫一個正當性,讓大眾有 機會看到傷害,更有助於改變受害者被消音、受敵視的社會態度。羅燦瑛說,將詮釋 事實的權力還給受害人,打破加害人中心主義,讓受創者不再噤聲是很重要的,因為 如果不去處理或表達出來,傷害會更為加重,書寫,除了給受創者表達自我的機會, 也是再一次正式面對不堪回首的經驗,有人願意聆聽、閱讀受暴者的經驗,具有治療 傷痛的效果,而且,講述或寫作的過程被賦予了正當性,受害人透過這個正當性得到 某種權力,得以復原得更快。羅燦瑛認為,書寫是很有利於打破迷思的方法,足以摧 毀陽剛者父權的掌控,翻轉權力結構。魯中興也認為,訴說與書寫越多,就越能掙開 糾纏,生出奇妙的力量。 多年來從事加害者研究的清華大學通識中心主任陳若璋,時常必須想盡辦法問受 害者:「告訴我這種痛苦是什麼?」陳若璋說,透過書寫,受害者潛意識的痛苦被解 放出來,但是,陳若璋也同時發現,許多加害者無法同理受害者的深層痛苦,因此, 她認為,如果受創者寫出他們的經驗,不僅可以紓發內心深處不能與人說的深層痛苦 ,也可以震撼加害者,使得慣性的累犯產生同理心,與受創者發生情感關聯,讓加害 者面對受創者的痛苦並反省自己的所作所為,有效避免性犯罪的發生。而魯中興也認 為,描寫受害經驗與當時的情緒,有助大眾了解性侵害者慣用的手法,對抗兩性之間 的錯誤迷思與制約反應。 另一位徵文比賽得獎者豆豆的經驗是,在慘遭歹徒強暴後,家人以為採取滴水不 漏的保護方式能夠給她安全感,遂絕口不提這件事,但傷害不能言說的巨大壓力日積 月累,終於使豆豆情緒崩潰。直到向學校生活與倫理老師傾談,開始書寫創傷的經驗 後,內心痛苦才得到紓解。 不過,張玨也透露,此次徵文來稿內容多半在描述受侵害的經驗,沒有具體告訴 讀者他們是如何找到站出來的力量,行動力稍嫌不足。目前任教於台大的張玨認為受 害者不能只是陳述哀傷、停留在被侵害的哀怨中,必須弄清楚社會環境與性別權力的 運作才是元兇。她說,與其自怨自艾,不如透過推廣兩性平等教育,與女性主義式的 輔導,好讓受害者與讀者看到由社會所建構出來的受害者處境,張玨也說聯合國早在 多年前就提出性別主流化的主張,指的就是婦女問題不能邊緣化為社會福利問題,而 是兩性應該共同面對解決的問題,在性侵害受創者的治療方面,除了讓他們書寫傷口 之外,也應該讓有類似遭遇的讀者,在故事中看到如何走出來的方法,使書寫發揮更 大的作用。 在徵文來稿中,家庭亂倫暴力的受害案例也佔有一定的比例,台北市婦女救援基 金會董事長林方表示,暴力和亂倫事件的發生,往往使受害者不僅失去童年,失去家 庭,也失去了安全感和對世界的基本信任,陷入無法自主統整的困境,甚至將自己埋 藏起來。而藉由書寫,受害者可以傳達出對外界的需要,放出需要被善待也被了解的 訊息,輔導者不必一定要透過語言,閱讀受害者所寫的文本,即可以接觸到孩子的真 正需求,林方說,如果受害者無可選擇的只能接受單向、被動的保護和限制,將使他 們處於退縮及妥協的位置,永遠讓暴力控制自己,讓創傷啃蝕自己,對外界也自然只 有恐懼和軟弱的反應。 陳若璋提起,有時她在官方的會議中,聽到官員質疑受害者的症狀是否被學者過 度強化,此點讓她十分絕望,她因此期待這些個案的聲音都能夠被社會聽到,也希望 未來能有公益團體拍攝這些受害者的新生,拍下她們與治療師互動的過程,讓受害者 的心聲傳續下去。不過,長年從事婦女運動的台大外文系教授劉毓秀,對於創傷書寫 則提出另一個值得關注的面向。劉毓秀提醒,語言是一種符號系統,必須避免它脫離 現實,以妄想式的模式發展,甚至觸發其他更具傷害性的想像經驗。對於嚴重受創的 人,外界雖沒有權力命令他們不要在文字上走偏鋒,但對於書寫這類的創傷,確實必 須注意避免引導受害者進入一種妄想的狀態。不過她也強調,文化要存活,需要不斷 調整,受害者藉由書寫與社會對話,可以表達出他們對於整個社會的看法,書寫是他 們努力回到整個文化的大體系的一種努力,也可以達到調整社會的功能。書寫這種創 傷經驗幾乎可以說是一種口述歷史,雖然事件是否為真的客觀性仍待質疑。 -- 是誰說 人多口雜的地方不寂寞, 形單影隻的往來不快樂?                        ---張小虹--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40.112.29.109
文章代碼(AID): #z5jonfD (Feminis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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