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慶] 蛻變
三年前,我提著兩個被航空公司罰錢的超重行李,手握單程機票,搭上飛越太平洋的班機
,一個人來到位在北美洲的城市開啟了另一段人生。我踏上的,是條不歸路。一個不知道
幾年才會唸完的研究所,對於一個年近三十的單身女人來說,幾乎是賭上了僅存的青春(
是也沒多少啦)。義無反顧的我,卻絲毫沒有一點猶豫–光從我硬是要買單程機票就知道
這個瘋女人沒打算回頭的。我一直都知道我終究會來到這個城市、這個國家,似乎冥冥之
中有種力量一直拉著我,無論經過多少次失敗、挫折、困難,就算要用游的,我都會奮力
地游過太平洋!
在台灣,我沒有不幸福。我有一個完整個家和許多有趣的親戚,我有很多朋友也遇到很多
照顧我的人。嚴格來說,我是個幸運的孩子。只是,我沒有想像中快樂。隨著年齡增長,
靈魂深處的某一個洞卻越來越大,終於在某一天因為一件事情的觸發而無法收拾。
『妳覺得雙魚座的女生是怎模樣的人呢?』
『多愁善感,容易流淚?』
『恩,我覺得她們太容易依賴別人,造成別人的負擔,又太多情緒化不理性,我很難跟她
們溝通。就像我前女友。而妳,就是個典型的雙魚座。』
『所以?』(OS:現在是怎樣,天外飛來一筆?)
『我也覺得差了五歲就是一個代溝,觀念都不一樣,就像我們。年輕的也不夠成熟,這樣
的兩個人很難走在一起。』
『= = +』(OS:我都沒在嫌棄你這個硬要裝man的娘砲你是在挑剔甚麼?)
從中學到大學,我從來不會否認對誰有好感。在我心裡,有就有,沒有就沒有。自認為向
來待人真切毫無虛假,也總是盡全力的想付出對對方好。只是終究都是一樣的下場:無視
、忽略、躲避、踐踏。
甩甩頭,拋開那些悲慘的過往,看著眼前色調溫馨柔和的溫哥華國際機場大廳以及手上的
學生簽證,我即將與過往切割,開創另一段人生!
學校裡可以預見形形色色的人們,他們來自不同國籍、不同種族、不同文化,也擁有不同
社交禮儀。這是我在台灣所不曾見識過的。慢慢的,我在蛻變。那個因到處被拒絕而完全
喪失自信的黑暗靈魂,漸漸淡去。只是,在與各國人種互動的過程中,也終究因為文化差
異而跌跌撞撞。
一年後,我在學術座談會裡遇見了一個很靦腆害羞的德國男生。恩,這也難怪了,因為蔽
實驗室一群亞洲女生圍著他逼他教我們德文髒話,這種情況下不尷尬也難。一個月後結束
在美國的研討會與私人行程,我們開始『假學術討論之名行偷懶之實』!校園裡的咖啡廳
、校外的餐廳、他朋友家的聚會、國際煙火節都有我們的足跡。在一次他幫了我一個大忙
之後,我決定滿足他開出的任何要求。當然,是在合法範圍之內!老娘我可不想因此在他
鄉初嘗牢獄之災。
『如果可以的話,我可以要一個晚安吻嗎?』他小心翼翼地說。
哈!看來這傢伙也沒有那麼靦腆害羞嘛!
所以,在海灘旁的一個晚上,我把話說開了。之前跟歐洲人的相處中學到了他們對於男女
之間互動的定義,寬鬆的異於常人。
『對於你們歐洲人來說,很多行為是普通異性朋友都可以做,但對我而言,那是情侶或快
要變成情侶的人才會發生的。我不是一個玩得起的人。如果你只是想玩玩之後拍拍屁股走
人,請你不要來找我。』
『這些事情對一般歐洲人來說可能很正常,但對我而言很不常見。我從來就沒有只是想玩
玩而已。』
事後我朋友對我大為稱讚,說我竟然能一開始就講的這麼直白。
所以,不知不覺的,我也成了跨文化羅曼史的一員。
對於台灣男人而言(至少以前我身邊的男性朋友),我太有主見、太精明、身高太高(?)、
學歷太高、不懂得裝傻裝笨裝可愛、太愛逞強,這些在我心裡是優點的特質在他們眼裡成
了障礙。然而在這個德國男生的心裡,卻都是他欣賞之處。大相逕庭的價值觀不禁讓我感
嘆。在他眼裡,我還不夠有主見、不夠強勢。他常常問我對於某些事情的喜好,我卻下意
識的說沒意見。然後有一天,他很認真的問我:『妳只是想當一個人的女朋友,還是做妳
自己?』
然後,我才驚覺也許在潛意識中,我被台灣社會固有的價值觀所禁錮了。女人擁有太多
自我意見被稱作難搞,學歷太高被視為太會念書有距離感,身上有肌肉被歸類為恐龍妹。
也許不自覺的,我把台灣社會那套相處模式搬到北美洲上演,還套用在一個歐洲人身上,
結論是:行不通!
所以,我依舊慢慢地在改變。與其先顧慮到對方的需求,不如先照顧自己;與其凡事順著
對方,不如自己多想想,不用擔心意見不同。這樣才是人跟人相處上有趣的火花,不是嗎
?『未嫁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這種國文課本裡面讀到的東西,在現今社會某種程
度上卻成了女性想表達自己的桎梏。何況,唯有照顧好自己、尊重自己,也才有值得的人
來重視你,不是嗎?
在台灣,我是個怪咖。在多元文化的社會裡,我只是一介平凡人,不用擔心異樣的眼光,
也不用忌諱牽著我的人不是黃皮膚。我從來沒有想要比較不同種族的男人/女人哪一個比
較好,因為那都只是生活背景跟文化特性所造就的個體差異。唯一的區別只在於:你適合
哪一種人。
對於未來,我還沒有想太多。研究與生活上的忙碌已經消耗掉我大部分的腦力。但有一件
事我非常確定:現在,我只想好好珍惜這個人的感情。能遇到一個尊重你、支持你,以及
願意付出真心的人,難能可貴。尤其在我曾經被狠狠踐踏的豐富經驗裡,真心,得來不易
。
人種、國籍、外貌,甚至性別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那顆赤裸裸的真心。如果你
也有幸獲得它,無論對方是什麼樣的人,好好珍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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