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1230。冰冷。
高潮之後，我只剩下冰冷。
是的。
如窗外的冬夜一般，令人感到哀傷。
◇
靠近明天的交界時分，男生打電話給我。
我穿上水藍色的小喇叭褲，套件緊身白長上衣，拉開了鐵門，走出家裡，
走進寂冷的小巷子，走入深冬的夜色，一片凝凍的黑與蕭瑟緊緊貼近我。
７－１１的招牌大大地亮著銀白的燈光，關東煮和茶葉蛋冒著溫熱的白
煙，店裡沒什麼人，我以為城市的人都睡去了，這裡只不過忘了掩熄燈火。
就站在店門前，對面是醫院，樹影幢幢，風鑽竄，遙遠北方的冰藍色海洋的
冷流動著；我覺得沁寒。
然後男生從夜幕裡登場。像一朵黑色的影子。
◇
我以為我該渴望一個擁抱的。
◇
「要喝水嗎？」我沖著綠茶包時問男生。
「溫開水就可以了。」
掩上廚房的燈，我捧著我的綠茶，暖熱如手溫，在我掌心發光。
爬樓梯，燈光太昏暗，我看不清楚男生是不是興奮著，或者期待著，
直到進了我的房間。我褪去上衣（那身軀真瘦呵。），男生說這是他第一
次一夜情。於是我點點頭，不置可否（這種事根本無關第一次，對嗎？），
自顧自地爬上床打開音響，小小的房間所以充滿了一點人的聲音，我可以
知覺自己的存在。
從而我想到我記憶底處某塊荒涼而寂寞的地方，一種想念。
「要過夜嗎？」
男生說：「再看看吧。」
我點點頭，我只是需要一雙溫暖的臂膀輕輕環著我，讓我躲起來，不
看見這冬夜的寒瑟。
「有ｇａｙ片嗎？我想先培養一下情緒。」他說。
我也只是點頭，順從地讓房間裡重複著一再一再一再一再的高潮。還
有我寂寂的死蕪。
◇
我只換取了高潮。
◇
那些畢竟是太輕易的事了。舌、指間，膩膩地滑過胸、腹、鼠蹊，逐
漸剛硬的慾望濕濕地漫流開來，來回往復，如耳語呢喃，如輕攏慢撚，變
換著節奏，終於停在唇間，交纏似舌，我如斯渴求許久不曾再有的感覺。
你在、你不在；我再；我不再。
只是更靠近墜落，肉體逐步腐敗，一種華麗又醜陋的快感。
「可以進入嗎？」
「不行。」我說。
男生說他容易頹軟，如果感覺被打斷了的話，便很難挺舉。
我在心底偷偷地想到：感覺喏，我絲毫無法感覺感覺的存在。
除非高潮。
◇
男生喘息著，我喘息著，窗外的風聲靜成一片窗格上的黑影。我的手
上沾著男生的喘息，如同男生的手上沾著我的。
我覺得悲傷。
如果我是一隻鯨魚的冷，再也不會有人是邃藍海洋深深地擁抱了我。
◇
「你該回去了吧。」
男生微微怔忡坐在床頭，我再重複了一次：「你要走了吧。」
「這樣的感覺好奇怪。」
「就是這樣子啊。」
「那我就不送你了。ｂｙｅ。」
男生的身影消失在夜裡，我驀然覺得這冬夜更冷了一些。
◇
走進浴室裡洗澡，氤氳的水蒸氣細細的裹覆著我，我卻覺得這城市冷
得飄下了雪。
雪就那樣子翩翩地在我心底飛翔。
一直到我將失眠趕跑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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