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午后偷偷下雨了。】
〈楔子〉
「……這持長的時間事實上也許只是一瞬……」
◇
窗外窸窣的雨聲悄然響起。
看完小說，依著床沿可以感覺到東北季風瑟瑟越過冰藍海洋的寒冷，
天光蒼蒼的灰白著，寧謐的小巷道四望看不見一個人影，庭臺上的植栽翠
綠得顯出寂寥，冷風把小雨吹得細碎，散入廊下在磨石子地面糊成一片澀
澀的濕。
聽著「YOU GO YOUR WAY.」忽而覺得淡淡的哀傷讓一切都老了起來，
在時間的流動中被填進過往，於是安安靜靜地在浮漾著迷迭香氛的房間裡
啜飲起你不太愛喝的熱奶茶，茶煙裊繞，深深縈迴的總是哪句「對你的懷
念呀，依然不變。卻只是失去了熱度，你回到那一日的舊地，而我走我的
路。」
彷彿就該如此的，我在遇見你的最始初，就必然地要用這樣漸漸冷卻
而無法離棄的型態記憶你。想像在熟悉轉角的地方你漫步行來，窗櫺前我
怔忡以對，才意識到，那都已經是遙遠的從前的事了。
◇
也是如同這季節的午后，慵懶凍澈得令人有種想冬眠的慾望。
那天你來，帶了熱熱的咖啡，在門外大聲叫喚我；從陽台上探頭，搓
著冰冷的手，俯看你穿一身潔白的牛仔褲、毛線衣，恍若把整個初冬的雪
色都披上了。輕輕從你手中接過咖啡，嗅聞到拿鐵的香，微碰觸你溫熱的
掌心，好冰喔你的手你說。脫鞋上樓，你在鋪了墊被的床上躺個大字，髮
滑落，姿勢美麗。
冷天氣，過輕薄的衣服讓身體凍得些微發抖，把咖啡捧在兩手之間，
焦熱的煙香裹纏，書仍停在心不在焉遲遲未翻過去的扉頁。你眼神精燦盯
住我，一種示意，所以無可抗拒地窩進你胸懷。
淡得若無的香水味、厚實壘壘的身軀、珍珠色的指尖、濕潤的唇、鼻
翼、眼、眉。
米白毛線衣刺刺地扎著臉頰，你的大手撫摸我如同撫摸一隻貓。昏昏
欲睡。在你的心跳聲中把一整個午后都枕成凝止的永久。
◇
我總以為沒有什麼可以抹煞那些幾幾乎要成為執持一輩子都不會遺忘
的記憶。在心底暖著一朵冰燄，像我總愛在房間裡燃點香精燈一樣，為的
只是一點點的溫度。
「疏離」是你很愛的一個詞彙；你說這世間沒有過去或者將來，只是
當下而已。我抬頭望進你看著遠方的瞳底，感覺這麼近在咫尺的你好陌生，
把你抱緊，你淺淺笑意盈滿我的眼睛，執你柔軟的髮細細撫弄，髮色漫漶，
我多想和你一樣，不去想未來會怎麼樣，就只要待在你身旁。
於是，我開始恨起時間，不停不停轉向前去的時候。
你終究是會離去，就如同你未曾驚醒我，任我在你臂膀中深沉蟄眠後，
獨自走下樓就著傍晚的夕照掩門賦歸一般，不著痕跡地讓我們從彼此的世
界抽身。
一直都是這樣。持長的時間流轉過去以後，幸福變得太過哀傷。
◇
傍晚暗得早早的，罩了一件長衫出門散步，走在你來過的道路上，低
低想起你像季節的去來，不再回頭。街燈昏昏地亮了起來，行人不知怎的
好稀少。
夜風已經拂起，凍骨沁冰，拉緊衣領覆住半張臉，原來，天氣這麼冷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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