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
打工完已經下午快四點了，走出圖書館，灰灰的天空飄著雨絲，師大
圍牆外一棵棵白千層樹開著美麗的花，米黃像刺毛蟲的花體安靜地就懸掛
在那裡，像等待一個什麼承諾一樣。風微弱，雨加大，車如流水，站在公
車站牌底下的時候，忽然覺得午后很午后；飄著淡淡的淒涼與哀愁的浪漫
的午后。
因為搬到了分部，捷運系統又還沒有復原，所以這個星期幾乎都是搭
公車在城市裡從此端移動到彼端，有種復古的感覺，彷彿大一的日子又回
來。
擁擠的公車，顛簸之中搖晃著手拉環人跟著搖曳，節奏地，摩挲著冷
漠的陌生人，窗外或者雨斜斜織在玻璃窗，或者燈火如流，窗內的自己總
是呆呆地想著無關時地人物的過往歲月，懷念的時候也只好低下頭去看，
那一條穿了許久褪了顏色的牛仔褲，體會著走過時間廊裡年復一年的老去。
昨天夜裡天氣清朗，街道燃著橙金色的路燈，城市不眠，疏落地運載
乘客的公車行進在深夜的台北城，窗外景色變幻，和他一起牽手行過的地
方昔日的形影還似鮮明，於是發現寂寞偷偷地來到。
◇
四點半，統聯客運承德站，看得見天空有日光爬過的痕跡。
任ＣＤ不停自轉，思緒一如耳中流動的音樂，不停不停的播放，那天
帶他回家，兩個人坐在車上無言，我輕輕把頭靠在他的肩膀，那時候其實
我就知道了故事的結局。
後來，我們還是分手了。
往事歷歷如昨，大四的時候，孑然一個人飄泊在島嶼的城市之間，就
像候鳥，在愛情的夏天結束換上初秋的雨季時，把所有的思念都泊在天光
璀璨的簷角，不帶走什麼，獨自翦著羽翼溫柔地飛向未知的地方。記得他
總是對我訴說著永遠，而我們都太過於相信永遠。其實相信永遠沒有什麼
不好，只是，我們都忘記了人可以掌握的只有當下，關於永恆不過是剎那
石化成記憶時聊以安慰的謊言罷了。
我們並不懂。
後來他很不諒解我，他說他不是那種分手了還可以當好朋友的人；我
沒有說什麼，雖然一直都知道，我們真的愛過。
在蒼灰的傍晚時分坐上空蕩蕩的車。車穿梭在忙碌的街道裡，爬上了
台北橋，右側，淡水河依然寧靜地流向天盡頭，水平線上，雲霧邈茫，遮
去了山巒。
閉上眼睛，我想著：如果，生命裡的那些美好，都能如此就好，就不
會有傷害，不會有太過沉重的遺憾，我和他的愛情就不會是那樣子畫上一
個不夠完美的句號。
◇
白晝終於消失在南下的車窗玻璃外，換上深邃的夜晚。
台中天氣陰，看不見滿天銀色的星星，只有一鉤新月無言像他後來緊
緊閉上的唇形掛在黑色微微泛藍的夜幕。
下車了，撥通電話等家人來接送，佇立在熟悉的風景前，覺得秋天真
的來了，在走向記憶的同時，沁著冷冽的風輕巧地滑在手臂的肌理，寂寞
沿著毛細孔傾出。
而行人如織，過往之間，想起了不知道誰說過的，每個人都有一段故
事，秘密的，不為人知的，總是在泛風的微寒季節裡偷偷來訪，只有他們
自己知道。
只有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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