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書】一、我荒涼的死亡,被你謀殺
為什麼要寫【遺書】?我猛然地醒來時,日光燦燦的已經灑滿我的房
間。為什麼要寫呢?
因為我怕,還是那樣、那樣的怕喏。我不要結束得不清不楚,彷彿是
一個太過淒涼的傳奇,最後被遺忘的傳奇。我又發作了,不由自主地逃避
所有令我深感哀戚的事,記憶慢慢的開始消失剝落,再不寫,連我都不能
記得了。那初次的相遇,太美好;一個成功的謊言的開始。
◇
夜裡,我無法動彈,好冷,從體內有一股死亡的冷竄流出來,我再平
靜不過了,我知道哪,我身體裡面殘破的那一點剩下的東西,已經全部死
亡了。
然而我還不能結束,在【遺書】還沒寫完之前不能結束。
於是我背負著那些傷痕側臥在接近曙光漸露的時刻,蒼穹仍然是一片
黑,荒荒涼涼無止盡溶溶的黑,並且冷。我的意識脫離身體,我感覺不到
我自己,所謂的死亡,就是這樣的斷裂吧。
我寫,故我在。我執,故我傷。我執持自己的傷痕,疼痛難捱,而他
說:『那是你一個人的事唷。』對,我跌落在不復的谷底,谷底一片刀尖
山似的石頭,刺穿了我;是我自己跌落的。可是他沒有警告我,他沒有在
我回頭的時候警告我,他就是我不復的深谷。我在,此刻我仍然在,書寫
著;寫完,抱著那些無用的執意,我就要在謊言裡結束掉這樣子的存在了。
◇
死亡的前刻,我恍恍的夢見了自己的喪禮。寂寞、孤獨、沒有溫度、
沒有聲音,可是我卻還記得他,記得那麼清晰。
我又可以回想起那些荒唐的歲月裡,我是怎麼墜落的;如果,墜落了
也還好,好得多了。但是偏偏我遇見了他,把他的謊言當真話;我記得他
說:『那你就死心吧。』他沒有告訴我死心的理由,他不要親手毀了我,
他要我自己謀殺自己。
我堅強嗎?第一次,我沒有被謀殺掉,因為我用掉僅有的力氣救了我
自己。這一次,我什麼都沒有了。
所以,也是最後一次了。
◇
誠如我所言說的:『我埋藏了所有哀傷的事,努力地改變自己,才得
以繼續活著。』
現在,我就要挖掘出所有哀傷的事了。
然後,荒涼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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