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我們愛過】
穿越層層的人群從擁擠的診所出來,已經是晚上九點半了,我拿著一
包七天份的藥,站在診所旁的空地前,深深地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風
很涼,沁入骨子,我拉緊長袖襯衫的衣擺試圖尋求一點溫暖。然後,看到
了他。
應該要快速地消失在他的面前的;從我們結束掉所謂的愛情之後,我
就立志要徹底的在他的世界成為一名失蹤者。然而,我還來不及消失,他
已經發現了我。他過來打招呼,那樣自然,彷彿像是遇見一個昨日才會面
過的老朋友,我笑了笑,沒有言語。一名女子向他走來,我聽著他對她說:『
我乾弟。很久沒見過面了。』女子朝我微微頷首,頰上的酒渦輕輕漩開,
美得像掛在天上的銀漢。
◇
乾弟。我對這個名詞有著強烈的反感,甚至到了令我作嘔的地步。
那年我們分手前,他試探性地問我:『要是分手了,做我乾弟好不好?』
男人都是自私而貪心的,對於他們所不要的人、事、物或者感情,他們無
法捨棄,並且想著將它們歸入自己的倉庫中,以一個親暱的名份。
或許男人陽剛的軀殼裡藏著的是一顆軟弱的心,因為軟弱,所以每每
成為一種理所當然的濫情。我非常地明白,當他不再對我存有任何的愛情
時,我們之間的關係就完全地死亡而腐爛的無法辨識;我也知曉,留著一
段如屍體般敗壞掉,由生蛆的愛情延續下來的情感,如同收集早已過時的
CD一樣,並不具任何意義。於是,我冷冷地離去,假裝自己從來沒有愛
過他。
『你後來不再和我聯絡,我很難過你知道嗎?』他說。
要是當初我和他聯絡了,那麼難過的將會是我。我始終沒有說出來。
直到他說出他很難過的原因是因為我不再和他聯絡時,我終於感受到自己
潛藏著的哀傷。不愛的人永遠都能夠理直氣壯地闖入愛著他的人的世界,
愛著的人總是應該背負著無情的名謂,只是因為不夠理性,無法界分愛與
不愛之後的轉變與差距。我那時候太年輕了,純粹得太脆弱,以至於我選
擇逃避一個我所愛而不再愛我的人,免卻自己執拗地釋放他所不需要的愛。
我孤獨、我寂寞、我寥落,逃開之後,並不意指著我不再愛他了,只是遺
忘而已。這樣想來,其實更自私的是我,為了不讓自己疼痛,我狠下心腸
遺棄了被他遺棄的我的愛。
然而,我並未恨過他的自私與自以為是的濫情,但是當他說出那樣的
話時,我竟覺得自己在心中開始恨著他了。
◇
他交了女朋友。我一點都不訝異,當他訴說著他和她的故事時。性別
或性向根本沒有絕對的關係存在,同性戀都是善於偽裝的。就連我也是,
偽裝成社會體制中一個所謂正常的個體,然後催眠別人(甚至自己):『
我是愛女生的異性戀。』如此一來,便能輕易地過著大多數所謂正常人思
想中的正常生活,結婚、做愛時想著男人插入妻的陰部、然後生一個小孩
,過完一個完美偽裝的生命。
可惜,我無法催眠自己。
這其間無關同性戀或者異性戀的錯誤,這是人的悲劇。同性戀受到異
性戀體制的壓迫而偽裝自己,在犧牲自己真實靈魂的觸覺時,也犧牲了另
一個異性戀的歲月,為的是製造更多的悲劇。
老實說,我鄙夷這樣的人。而我知道他即使結了婚,他仍舊會背著他
的妻在外面和不同的男子發生身體或者精神上的出軌。他是如此不安的男
人,我感到哀傷,為他的妻。
『你的手機號碼多少?』他問。
我沒有告訴他,也沒有留下任何能找到我的方法,如一名失蹤者。
◇
她的妻進了診所,出來時問我等一下和他們一起去吃消夜好不好?我
委婉地拒絕了。
臨走時,我祝她和他幸福,雖然,我早已預見結局。
◇
騎過地下道後,轉進舊縣府旁的眷村區,那是一條翳暗狹短的路,落
葉木高高聳起,枝葉的影錯雜的在地面上映出斑駁的月光痕跡,我將車停
下來,從口袋掏出一包seven淡菸,點了一根。
我還沒吸入肺部,就開始嚴重地嗆起來,我丟掉了手上的菸,連口袋
裡的一起。有些東西是一輩子都無法被我接受的。我以為長久以來,自己
應該已經可以習慣香菸的味道,但是畢竟只是我以為而已,就像我以為再
看他的時候我還會愛他。
其實,我還愛他,假如我依然是他世界裡的一名失蹤者。
因為,我愛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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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u wanted to get somewhere so badly
you had to lose yourself along the way
you change a name but that's okay...it's necessary
and what you leave behind you don't miss anyway
--gone-- U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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