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0519。寫在無眠之前
天雨時我疾疾地行過擾攘的台北城,夕暮時在風中沁汨出涼涼的寒意,
濕漉的雲腳掩去了晴時晌午以後正亮的鉛藍色的穹蒼,只有薄暮冥冥。細
雨如飛絲飄落了一片漠漠然的蒼茫;我只是於焉地行過踏向回返我的台中
城的路。
我,只是於焉行過而已。
終究我是註定要和台北城擦身了。歸途的時候,淡水河面煙霏漫漫,
輕輕地流向灰濛的天際,遠處綿亙的山巒隱沒在朦朧的霧氣之中,幾隻玄
鳥掠過偌大的河面,倏忽地消失在眸畔的左側盡頭;我怔怔地想望這樣子
寂寥的景色,並且懷想起在冬季時金碧的華燈迤邐成燦亮的螢光緞帶流動
在霓虹閃爍的台北城靡麗的夜的淡水河。因為,那畢竟是無情的台北城留
給我的惟一真實而且不朽的記憶。嶽,你知道嗎?你一定知道吧?從你之
後,我就恐懼著在記憶裡淪落,並且拒絕了那些和我的寂寞錯身的人的一
切成為我的記憶;我只是遺忘而已(而且是堅持著某種程度和秩序的遺落),
遺忘所有可能喚醒過往的影像和事件,但是啊,那河,那河卻總在我行過
的時候,提醒了我們曾經是怎麼樣深刻地愛著,並且在烙印的剎那間完成
了那樣子的我的永劫永世沉淪著的不朽。
不朽。意味著所有的、全部的、之內和之外的,在完成之中腐敗、死
亡、成形、融合,再也擺脫不掉,只是筆直地下墜,然後懸浮在一個深度
上掙扎地起伏,好像意識失去重力墜落在某個雨季之中,以僅存的意念飄
浮起來,並且等待日光。可是,嶽,那是一個不朽的雨季喏,日光無可等
待,以至於意識冰冷得像是一座漂流在冬季晌午的冰山。
◇
我閤上眼睛睡覺的時候,夢見了單眼皮男生跳舞的文字。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麼。』單眼皮男生的文字說。我看不見單眼
皮男生的表情,因為只是很片斷的文字而已,片斷到連他的哀喜我都無法
猜測。也許,最後的文字輕輕地嘆了一聲吧?我不確定。
等待是潘朵拉的盒子。
我即是在其中看清了那些我所執持住的,不過就是我腐敗的本質中對
「永遠」這個名詞存有的失落和絕望而已;當然,後來我不再真心地使用
「永遠」這個名詞了,而是用「不朽的剎那」稱代。是的,我只是在消極
的釋然中進行著某種深度的呼吸,也許是如一個蟄眠的蛹,在繭織中淺淺
地呼吸,並且努力的等待春天的季節風掠過的分秒時刻,將長長的生命定
格住,然後,腐敗再腐敗,持續著表象無執之中積極的等待和希望。
單眼皮男生,你是不是也像不在了的我一樣,無怨地等待著什麼?會
不會,最後你也像我一樣,被風化掉了?那個等待著的我,就像一塊佇立
在崖岸的風稜石,如此的堅定,卻終於還是被時光的風化成飛翔在過往裡
而且深深淪落的一根羽翼了;我的心被掏空,蒼白一片,現在的我,是從
殘破之中憑藉不死的執念衍生出來的。
所以我不在了,並且也不再了。
◇
不在了。不再了。嶽,從你以後,我就喪失了存在的意義,並且在時
間飛翔之中摔碎並失落了自己;慢慢地,我在停佇的原地撿拾自己殘闕了
的碎片,重新拼湊出一個完整的形體和意識。然而,我以為自己的確是將
自己修復完整了,卻在某個流轉的夜色之中遇見了J,然後,我再度的解
體碎裂,再一次的修補自己……,直到,我哀哀地驚覺碎去的時候沒有一
點聲響和痛楚,我於是明白,我早就不在時空同住的每一格移易的方寸之
中了。
那天,遇見單眼皮的男生,我知道,我不再了。我不會再那樣子去等
待一些什麼,甚至,愛不愛單眼皮的男生也不再和單眼皮男生相關了;嶽,
我不再那樣子死心蹋地的愛一個不愛我的人了,不再了,不能再了。我的
心在你之後就狠狠地劀淨一切並且完全的死亡和空白了。
◇
回到家裡,洗了一個好舒服的澡。不理會溼淋淋的水珠還在髮梢上滴
落,就坐在電腦前面爬格子,嶽,那是思念你和排遣寂寞的惟一方式。啊,
你大概會像從前一樣敲著我的腦袋說,很無聊耶你,幹嘛寫這些俗濫的東
西。呵呵,你不懂的,你從來就沒有懂過,但是,我不在乎,因為你一直
存在著,縱然我不在了,時間和記憶都被遺忘了,也無所謂,知道你在,
就夠了。
窗外的雨還滴滴答答地從簷上滑落,我猜今天也許又要無眠了。也好,
且吟一闕溫飛卿綺麗愁傷的〈更漏子〉吧。
「梧桐樹,三更雨,不道離情正苦。一葉葉,一聲聲,空階滴到明。」
會不會,你也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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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u wanted to get somewhere so badly
you had to lose yourself along the way
you change a name but that's okay...it's necessary
and what you leave behind you don't miss anyway
--gone-- U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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