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們都消失了！】
嶽，像我們過往的那些歲月一樣，今天又有一個存留我一整年回憶
的地方消失了。
一家很傳統的燒臘店，從大一開始就每天在那邊吃晚餐的。我很喜
歡老闆娘的親切，像個媽媽一樣關心我們這一群寄宿在外的學生，她總
是問我們飯還夠不夠？有沒有吃飽啊？一年半下來，那對我是個很熟悉
的地方，甚而我覺得被它制約了。
今天如往常走進微微幽暗的巷子裡，銀灰色的路燈下深藍的鐵門只
敞開一半，另一半邊的鐵門上貼了一張大大的紅紙，上面用麥克筆寫了
大大的四個黑字：「店面頂讓」。
我怔了一刻。怎麼會？！我覺得自己的腦部被撞擊了一下，接著我
知道以後的以後，那家店將隱沒入記憶的窗格裡，蒙上一層灰塵，漸漸
地像從來沒有出現在我的生命一般自然地被遺忘、消失。
◇
活著不過是一種完成死亡的過程，嶽你說過的，我們都在完成，無
休無止的在每一個時刻裡劃下大大的句點。
過去完成，未來完成，而現在沒有完成式，只能消失。
我說，存在不過是一種完成消失的過程。
嶽，那隻我們一起收養的小狗，後來也消失了。生病死的喏，那天
你告訴我的時候，我悽悽地痛哭了一天。燕子，我們經常和牠打招呼的，
還在不在你的眼簾之間飛過翦翦輕風？我永遠都無法確定什麼還存在著
什麼又已經消失。
連我，那個深深愛過你的我，也消失了。
◇
就像一個習慣一樣，剛開始的時候，那家店和那個可愛的老闆娘的
消失會讓我無從適應，但久了──也許是一個月，也許是一年──我就
會習慣，彷彿那樣的不存在是一種自然，彷彿它根本從未在我生活裡留
下一點擦痕。
而你的離去，深愛著你的我的消失，卻總像是昨天才發生的事，我
可以確知你正式地從我的生命中消失了，然而，那些如此迫近的感覺，
讓我遲遲不能習慣，你從我的生命中消失了。
消失？我是否真的明白了？
消失的不過是實體具象的物質，在我並未死亡之前，所有消失的，
都還存在在我的身體裡，是這樣子的嗎？嶽。
◇
在逐漸習慣消失之中，我們並非是讓「消失」存留下來，我們不過
是放棄了那些「存在」而已。
若真是如此，習慣不過是為了完成放棄。
所以，我徹頭徹尾地還不能放棄你，即使深愛著你的我不在了。
◇
沒有永遠的世界。
在東北季風翱翔側拂過深藍而冰冷的海洋時，燕子消失了；經濟起
飛、功利物質的二十世紀末期，所以我家後面那一大片金黃色的稻浪不
再起伏；店面頂讓，於是老闆娘從我的生活出走了。
你離開的那天，其實就結束了我所謂的永遠。
我們不過在死亡完成之前，先完成消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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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u wanted to get somewhere so badly
you had to lose yourself along the way
you change a name but that's okay...it's necessary
and what you leave behind you don't miss anyway
--gone-- Ｕ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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