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篤 愛(2)
沒有值班的時候，我喜歡在五點下班後到隔壁的國小跑跑步，拉個單槓，喜歡跑
步的原因有很多，不過我想，還是那句小學時體育老師對我說的那句話吧！從小
我的體力就不太好，瘦瘦弱弱的，比竹竿還輕，那時候同學常常對我玩一種嘲諷
的遊戲，就是在我身旁一直跑來跑去，然後說著：「風來了！風來了！」然後我
就會假裝被風吹倒一般地躺在地上。那時也認為好玩而已，沒放在心上。
直到有一天體育老師宣布要考2000公尺耐力跑時，我差點沒當場昏死過去，2000？
200我都受不了了阿阿阿阿！
受不了是自己說的，老師才不管這麼多照樣要我上場考試。100、200、300………
我咬著牙努力提起我的腳跟，調整著我的呼吸，終於，我知道自己不行了。就像
在過度駝重的驢子上再放下一根稻草一樣，我聽到自己要倒下的聲音 。我跑過
老師的身旁時，做出一副要死不死的模樣，雙眼迥迥的投射出需要人憐愛的電
波，只希望老師能叫我停住。老師開口了。不過不是叫我停，而是大聲了說了：
「倒下去的，不是你的身體，而是你的意志！！」
從此，我愛上了那句話，愛上了跑步。
我喜歡那種靠意志撐完的感覺。
運動完後，我會順道在院旁的一家魯味攤買份當晚膳。
然後帶著悠閒的心情回到自己的公寓。
是阿，悠閒。因為沒有人要我在下班後去載他，沒有人在家等我回去時的一個擁
抱，沒有人羈絆著我，愛著我。
和寂寞談了近五年的戀愛，我早分不清自由和孤獨間的差距。
同窗知交的喜帖一張一張發，我的紅包一次比一次更多，張燈結綵喜氣飛騰的婚
宴上，大夥的笑聲對我而言，又是多麼大的諷刺！
「嘿！小林，啥時喝你喜酒阿？我們這群人只剩你光棍一個囉！」
「埃唷！他呀，女朋友一堆，要選哪個都不知道哩，我看阿，這酒可有得等啦！」
「欸！小林，我教你，你就來個一腳踏N條船，玩膩了再渡讓給我們這些王八
蛋嘛！哈哈哈……..」
『是阿，你他媽還真王八阿，老子剛失戀你哪壺不開提哪壺。』
我在心裡暗罵著。
唉…………………..
除了嘆氣，我啥也做不成吧，真窩囔.，更！
想起一些不愉快的回憶後，我把車速微微加了快，讓向晚的微風大把大把從窗子
吹入，滑過我的臉龐，暫時抑制住了那兩行溫熱。
我在附近找了車位停妥之後，慢慢走回大樓，天已經從方才被將落的夕日染成的
紅暈轉為闃暗。抬頭望了望蒼穹，上弦月。
月亮怕不怕寂寞？我常常問些自己都覺得愚蠢的問號。
不怕不怕，有群兔子熱熱鬧鬧地陪著玩呢。
唉，那我的兔子呢………………..
快近大樓門口時，我習慣性地低著頭找有沒有哪個蠢蛋丟的千元大鈔。
「保佑！保佑！讓我發個小財也好…………….」…….好像沒啥著落的樣子….
「好嘛！一百元也好爽啦………」……..
「馬的….不過一張紙而已都不給，上帝還真摳…….」
「等等…………..」
我看見一個人影在我家門口。
「挖勒………這大鈔也太龐然了吧…….居然跟人差不多………不對不對…..那
是誰阿？……….」
「鬼鬼祟祟，九成九小賊吧！」
我倒抽了一口氣順便壯了壯膽向前走去。
我將聲帶拉到最緊然後大喊：
「哪裡來的渾蛋，敢撒野到我家來…..知不知道我是…….」
我還沒喊完，就被楞呆了。
震懾？驚嘆？誠惶誠恐？
我想不出任何的形容詞表述當時的心情，
在那種悸動下。
一個清秀到不行的美少年正坐睡在我家的門前。
細細的眉配上翹起的睫毛讓他原本就水汪汪的大眼更具戲劇性的生命力，突出的
顴骨和削尖的瓜子臉，隨風飄揚的中分髮絲像再展現他的俊逸一般，清匷的身材
讓人有想一把抱住的衝動。
少年低垂著頭熟睡著，眼神有一種很安心的感覺。
遲疑著要喚醒他還是繼續欣賞這幅美景的同時，少年醒了。
少年仰起了臉向我看來，俊秀的臉頰旁側各帶有泛紅的酒窩。
好清澈的一雙眼。
流轉著的黑璃色透出一片澄明，我看見了自己，和自己眼中他的倒影。
商紂的敗亡不就是靠著妲己的那一雙魅眼？
這樣的一泓澄澈究竟是純正還是邪惡的靈魂之窗？
我著著實實的被吸引了，不管是純正亦或邪魎之源。
場面當然是沉默的。
只是，沉默對我而言和對他而言的意義，相不相同罷了。
他有沒有和我一樣的驚艷？有沒有和我一樣的讚嘆不已？
我迫切地想知道答案。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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