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故事]警察對待同志的歷史：常德街事件篇

看板gay (男同性戀)作者gofyy (貓瞇之家)時間17年前 (2008/06/12 19:55)推噓21(22推 1噓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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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述《jlovet (Want 2 see u no more)》之銘言： : 這種吵架文看太多了 : 只有一個感想 : 就是軟屌版的紅衛兵阿 : 口口聲聲說,要別人尊重,要包容 : 可是,卻不尊重,包容,別人不同的看法 : 路上也沒有人會看到娘娘腔或一副gay樣的人就去檢查質問他是不是gay : 可是就有很多gay喜歡到處去檢查別人的思想 : 遇到別人的想法有點跟自己不一樣,就要很努力的鬥倒他 : 可惜喔,要鬥也只能在ptt了... : 在現實社會,除非跟樂生或是私娼(前公娼?)之類的結合,才會至少有鎮暴警察來理你 : 不然呢....警察媒體都才懶得理你... 該怎麼說我看到最後這段話的悲傷呢？說說故事吧。 1997年夏天，距離台灣已經解嚴十年。但是在常德街卻發生一件令人生氣的事。以下是11年前，我親自訪問當場被臨檢的當事人之一的錄音文字檔。同志公民行動陣線「常德街臨檢事件專案小組」【7/30常德街臨檢事件當事人訪談紀錄】 ●訪問時間：1997.8.15 19:00～21:00 ●訪問地點：台北縣永和市 ●受訪者：Ｗ先生 ●採訪人：同志公民行動陣線「常德街臨檢事件專案小組」喀飛以下文字，完全根據受訪人Ｗ先生口述紀錄。 ........................................................................... 那天是七月30日的深夜，我和一位朋友在常德街逛著。就在31日凌晨一點左右，發現：中山南路的方向有警察，直覺反應就是閃人。可是，後來想想，我們又沒做違法的事，就算警察臨檢，有什麼好怕？當我們往警察所在的中山南路的方向走的時候，聽到警察大聲地說：「通通過來。」然後，警察一一收集當時在場所有人的證件。那時候大約有七、八位警察，包括兩、三位是穿便衣；而有一位穿便衣的警察，我還聽到有人叫他「組長」；旁邊有兩輛警車，還有一位警察是拿著槍的。我們是最早被拿走證件的人，拿走證件後，警察並沒有要還的意思，還要我和朋友上警車；朋友覺得奇怪，沒有馬上配合上車，於是警察用力地推擠，想叫我們上車。我們覺得很生氣，就說：「你憑什麼推？不是已經看過證件了嗎？」這時，另一位好像是警察的長官的人（穿便服）出來緩和場面：「只是盤查啦！」另一邊，警察開始要求所有的人到警局。但是，其他的人也覺得怪怪的，開始對警察說：「我們已經都被看過證件了，又沒有犯罪，為何還要到警局？」有個警察很嚴勵地說：「最近有人報警，說有婦女被恐嚇。」我不知道這和同志有何關係？聽了這話，我感覺自己的人權深深被踐踏著。但我只能保持沉默，我不想因為講了話被特別對待。另一個警察說：「只是做做紀錄，很快的。」也有人質問：「為什麼不用電腦查一查就好了。」警察的答覆是：「沒辦法。」後來一群人約四、五十人，就跟著到警局；為什麼會去呢，我想，那是因為所有人的證件都被拿走了！在這樣的情勢下，為了拿回證件，也以為真的只是看證件，所以就只好去警局了。到了警局，警察開始登記資料、輸入電腦。沒多久，卻聽到警局辦公室的另一頭傳來的聲音，「為什麼要拍照？」大家的注意力開始轉移到聲音來的方向，看見有人被要求拿著一張紙放胸前，紙上寫著名字、還有一些號碼，正在被拍照。被抓去的這一群人，開始發覺不對，怎麼和原先講的不一樣？不是說，只有看證件嗎？於是，有人開始再度質問警察，「為何要拍照？」還抗議警察拍照的事，「又不是現行犯，為何要拍照？」警察沒有其他的藉口了，就直接說：「回去告訴你們的朋友，12:00以前可以到公園，12:00以後就回家。」另一位說：「我們就是要用臨檢，讓常德街杜絕，沒有人去。」還有一位警察（好像是組長），口氣更嚴勵：「這一次不拍，如果下次再被抓到，就採取更嚴勵的手段。」雖然，他們在大家抗議後，就停止拍照，被拍的只有之前的兩位。但是，在抗議溝通的過程中，一直有位穿便服的人，拿著V8之類的攝影機在拍所有的過程。我的朋友很不高興，直接對拍照的人說：「你無權對我拍照，請拿走你的鏡頭。」但是抗議過後，那攝影機還是一樣繼續拍著。後來，警察只好放了所有的人。整個過程大約是30分鐘。就我的直覺，被抓去的所有男生應該都是同志，而且從警察的一些談話，可以知道，他們這樣的大規模抓人，應該是針對同志而做的。不然，他們為什麼會說，「12:00以前可以到公園，12:00以後就回家。」而且，我覺得警察是有計畫地進行這些行動：因為，我事後回想發覺，最早還沒有到警局前，在常德街上，警察只是收集證件，並沒有當場要看的意思，同志們因為證件被收走，迫於無奈只好配合到警局；而執行的過程中，一直有幾位像是主管之類的便衣警官在帶領整個任務的執行。對於警察一直以「超過12:00，不能在街上逗留。」的說辭，想要把常德街的同志趕走，我感到納悶，都已經超過20歲，證件也看過了，又沒有犯罪，為什麼不能在常德街逗留？我知道當時警察講的一些話，是沒有法律依據的；很多被抓的人，也和我一樣，想要喊出聲音，但我選擇沉默，因為我有曝光的壓力。我知道，警察敢這樣做，也是抓住同志不敢曝光的心理。所以，被這樣對待，只能生氣在心裡。 ....................................................................... 【為什麼他們要去常德街？】他們嗑藥、拉K嗎？沒有！他們在街上猥褻、開轟趴嗎？沒有！他們只是想在常德街認識朋友。這些人幹嘛不去網路交友？幹嘛不參加同志社團就好？ 1997年的台灣，MOTSS剛剛在台灣的網路出現三年， BBS是台灣同志社群交友最偉大的發明。使用者大都是大學生。 window才剛剛驚天動地問世，網站還是一種科技菁英才懂的東西。僅有的幾個同志社團只在北部的大學校園出現。沒有網路交友，拓網剛成立沒多久，沒有幾個人知道。更不用說 UT等等這些多年後才誕生的交友網站，還不存在。一個小gay剛剛知道自己愛的是同性的男生，能去哪裡認識同樣是gay的其他人呢？公園，是那一個世代，交友、認識社群、瞭解同志文化少數的管道之一。這些人，白天一樣努力工作，可能是一個工人、律師、老師、業務員、記者、商店老闆、設計師、作家，他們在白天小心翼翼隱藏自己的身份，為生活打拼，為自己的人生理想奮鬥。但他們也是一個gay，一個需要同性相伴，想要認識一個在平常生活中不容易認識的同路人，不去三溫暖、不去Funky、不去戲院的話，就只能來到公園。新公園是全台灣最有名的gay 聚集地，圈內人知道，警察也知道，當時的八卦雜誌像翡翠週刊、時報週刊、美華報導等媒體也知道，繪聲繪影的報導三不五時就會來一篇，黑暗、猥褻的各種想像都曾經出現在這些記者的筆下。第一次要踏進這個公園需要多大的勇氣，但，沒有進來，大概一輩子都要幽幽暗暗地咀嚼孤獨與落寞相伴了。公園對主流媒體來說，是傳說中「可怕」又「墮落」的深淵。對需要交朋友、踏入社群的gay來說，卻是一個重要的社交場合，一個實踐同志生命的場域。新公園因為靠近總統府，成為全台灣唯一一個到午夜十二點必須關門的公園。夏日的週末夜，公園裡人氣正旺，浮浮遊遊的小gay、中年gay、老年gay，全都流連忘返。十二點一到，公園關門，緊鄰的老台大醫院前的常德街成為繼續徘徊的地方。 1997年7月30日的那一場臨檢，驚嚇了四、五十個這樣的男同志。如果身在那個時代，你，也可能是其中一位被槍口威嚇、被強迫收走身份證件強行帶到警察局的人。也許，你每天都到新公園報到，也許，你只是第一次鼓起勇氣踏進去探險而已。通通都進了警察局。而你，其實什麼違法的事都沒有做，只因為警察討厭同性戀！【常德街事件的後續處理】這樣的臨檢，並非第一次，過往，甚至更早，在白先勇寫的「孽子」小說裡，已經忠實記錄了五、六○年代以來，新公園裡男同志躲警察的歷史。孽子之後的年代，警察惡形惡狀的「事蹟」沒有間斷過。但是，從來沒有一次像「常德街事件」一樣，如此大規模、囂張惡劣地對待方式。而且發生的1997年，已經是台灣解除戒嚴，解除宵禁後的第十年了。任何一個尊重人權的民主國家，怎麼可能允許這樣踐踏人身自由的濫權事件發生？如果像過去，同志們因為害怕身份曝光，只是摸摸鼻子，自認倒楣各自散去回家，下次這樣的事一定還會發生。當時的「同志公民行動陣線」（成立熱線的四個團體之一）展開緊急動員，在當時的同志BBS站-彩虹夜總會成立「常德街事件工作版」展開緊急連署，並聯繫立委準備在立法院召開公聽會。為了取得輿論的支持，「同志公民行動陣線」發表嚴正聲明抗議警察濫權。小組裡的成員並聯繫了當時的台北之音電台，在兩個最受歡迎的節目：蔡康永主持的《台北黑眼圈》、黎明柔主持的《台北非常DJ》以「常德街事件」為主題討論這件事的嚴重性。在「同志公民行動陣線」聯合「婦女新知基金會」舉辦的公聽會前一天，原本答應主持公聽會的葉菊蘭立委辦公室，早上還通知大家進立法院必須準備身份證，下午就來電話通知取消。理由是：「社會目前對治安改善的期待非常殷切，現在舉辦公聽會會引起基層反彈。」非常令人錯愕，原來同志人權這樣被侵犯，要舉辦公聽會還要顧慮基層會不會反彈！少數人權的保障，原來是要看「主流」「大多數」是不是同意！！中央性/別研究室何春蕤老師、婦女新知基金會秘書長倪家珍、常德街事件小組召集人 Bruce等人和小組成員商量，緊急商借台大校友聯誼會館舉辦，不能在國會殿堂討論此事，活動只能變成座談會。這件事發生時的社會背景必須說明：當時台灣社會發生三件非常轟動的治安事件，桃園縣長劉邦友公館血案、民進黨婦女部主任彭宛如被殺事件、白冰冰女兒白曉燕被擄撕票案。這三案讓社會震驚，警察單位到處緝拿兇手，前兩案至今仍是未破的懸案，白案在常德街事件發生前，仍未抓到作案的兇手。於是整個社會在連續數月的震驚之中，對於警察到處臨檢、在山區民宅任意搜索的過當行為，表現出放任的態度。警察更是有恃無恐地擴張權力，濫行臨檢。同志的人權保障和社會氣氛息息相關，當一個社會不能有成熟的法治和規範節制公權力的時候，最可能因為濫權而受害的，就是像同志族群這樣的性少數。【故事還沒有完】故事完了嗎？還沒有。接下來的 1998.12 AG健身房臨檢事件、 1999.11 公館Corrner Pub被連續臨檢事件、 2000 北投三溫暖被連續臨檢事件、 2001.8 Funky被連續臨檢事件每一段故事的經過和抗爭的過程都是斑斑血淚。請容許我平息心情後，再來敘說這十年來同志團體是怎麼和警察抗爭的故事。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61.228.24.64 ※ 編輯: gofyy 來自: 61.228.24.64 (06/12 19: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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